再上小五台山记

四十公里崎岖的山路，
两千米艰难的上升。
海拔2400米宿营地上看灿烂星空，
也有冷雨敲帐入梦来。

                           ——题记
  第一日

   八达岭夜景
    小五台山是太行山主峰，西去北京约200公里，主峰东台高2882米。去年7月第一次登上此峰时，曾经留下一览众山小的感慨和增强体能的决心。今年以来有意加强了体能训练，此行应当是对半年来锻炼结果的一次检验。
   7月10日周五晚八点，城铁西二旗站。雨后的地面有些积水，中型面包车旁的队伍在边等人边交谈。这是一支户外网站的队伍，多数队友并不认识。
  八点半，面包车启动沿八达岭高速路西行。一小时后，车穿过北京西北部那条著名的20公里长的峡谷，八达岭突然出现在眼前。夜晚的八达岭长城被打上了光，在深邃的夜空映衬下像一个璀璨夺目的巨型工艺品，蜿蜒曲折盘旋在崇山峻岭之间，妆点着这万古江山。我想到了史家说的“天子守边”——这里离北京这么近，明朝的多数皇帝确实是在亲自把守着祖国农耕文明的边界；想到更多的却是缅怀先民们坚韧不拔的生存努力和长城所代表的伟大的民族精神。
   天阴，出关西行时看不见秦时明月。这里海拔500米，比起北京市区的40米已经跃升了一个台阶——车外的延庆-怀来盆地已经属于黄土高原。车过怀来县城，灯火通明逶迤5-6公里，路边有高十余米的不锈钢雕塑——一只巨手握着沙城葡萄酒，展示着本地文化特色。
   车从鸡鸣驿出口离开京张高速路折向南行。古老的鸡鸣驿小小的东门在夜晚也打上了光，基本完好的城墙在夜色里依稀可见。经过逐鹿县城时也是看到县城一片连绵不断的灯火。逐鹿的矾山有黄帝城，东去不远的延庆阪泉有黄帝的传说，仅看县名就能让人联想起中华先民逐鹿中原的久远历史。
  夜11时许，到达河北蔚县赤崖堡村小赵家。这里俨然是一个热闹非凡的超级大车店，十几间房屋里挤着住下了上百人，屋里是人，院里帐篷中是人，屋檐底下地席上躺着的还是人。厨房里的炒菜声好像一宿就没停止，一点钟还有人在喝酒，两点已经有早上山的队伍吆喝着起床吃早饭了，这一夜我一分钟也没有睡着。
  
第二日

   小五台北台-东台间的山脊
    凌晨4点，起床、吃早饭——馒头、鸡蛋、粥。
   5时出发。此时天已放亮，出村后发现小五台山东沟和北沟的沟口竟然相距不远的就排在村子的东南、西南两侧，两个沟口之间的距离约2、3公里。我们今天的行程是进北沟、上北台，再经北-东山脊到小五台山主峰东台，最后下到东台下的海拔2400米营地宿营，明天出东沟回到这个村庄。
    与我过去走过的东沟和山涧口沟相比，北沟的上升要急剧的多。到沟口的白房子已经上升了三百多米，过了白房子山路缘溪行曲折盘旋继续上升，路陡到要注意加大脚的着地面积以免脚打泡。这一带林木很深几乎不见天日，有时仅能从树丛中露出头来看到对面山坡上郁郁青青的植被，树木花草沐浴在朝阳下，清风拂过叶面留下一道道风的痕迹，感觉是那么清新。
    9点到达北一垭口、海拔2260米，四个小时上升1000米不能算快。垭口——《现代汉语词典》的注释是：两山之间可以通行的狭窄地方；山口。北一垭口就在小五台山群峰中两座山之间的鞍部，也是我们上升的这条沟的尽头。我们将沿着其右侧的山脊向北二、北三垭口攀登，直至登上海拔2838米的小五台山北台。队伍过了“北一”，速度开始减缓，脚下的路也是步步难登，整个队伍像一只挂着低速档行驶的重载车队，在陡峭的坡路上缓缓移动。脚下山谷里有绿色的树林，身边是高山草地，上面盛开着美丽的金莲花。
    10：30，到达“北二”，2485米—一个半小时上升了200米出头。12：30，“北三”，2668米—2个小时上升不到200米。其间遇雨、避雨、饿了、吃东西，一度考虑如果雨大就放弃去东台以躲开危险的北台、东台之间的山脊。一点半，一鼓作气登上小五台山的北台。
   下午天气转晴，队伍走向东台。这一段沿山脊小路走了约三个小时，路宽尺余，路的一侧常常是七八十度一降几百米的陡坡，令人胆寒。路不停的上上下下，有时还要小心的贴紧岩壁，加上身背大包重装，对勇气和体能确是一种考验。近5时，开始沿东台下的山谷向谷底的营地下降。没有路，跟着当地背夫走，一路磕磕绊绊。下山前，看到东台上有年轻人在拍婚纱照，这里是近3000米的太行山主峰，年轻人们真是浪漫。接近营地时，远远地看到有人坐在那里手拿筷状在进餐，心中很是奇怪：难道这山里还有什么大餐竟要用筷？近前一看，才看清那是一个当地人在啃一块饼，啃几口就用手中的吸管吸一口身边的山泉，吸管是就地取材的一种植物的空心茎。他招呼我坐下喝水，告诉我他是山下农民，上山给人背东西今晚也住在山上，“上一次山能挣150元左右”。我注意了一下他脚上的鞋，那是一双普通的旧黄胶鞋还打了很大的补丁。
    山里天黑得早，下午6点趁着最后一抹夕阳的余辉下到了海拔2400米的宿营地赶快扎营。此时营地上的帐篷已是密密麻麻的一大片，五颜六色甚是好看，数一数应当不少于150顶—旺盛的户外运动需求啊。好地方早就没有了，不得不在宿营地的边上找了一块斜坡，还拔草垫平了一处低洼。这个斜坡让躺在光滑的地垫和睡袋间的我犹如睡在滑梯上，夜里不得不几次爬回原来的位置。第二天起来一问，周围几个人都有类似的经历。
   晚八点就钻进单人帐入睡了。这一天很累，但是体能表现不错没有辜负一年来的努力。睡前还看到头上的灿烂星空，然而已经知道夜间有雨，不放心又几次出去检查了帐篷。夜间果然风雨交加，累了一天已顾不得许多只管睡去，迷糊中还知道帐篷没有漏，谢天谢地——买它的时候店主说过不敢保险不漏。

   第三日



   宿营地合影   左一是我
     7点起来，阳光洒满山谷，露珠闪着光芒。昨夜雨骤风寒，气温跌到10度以下，我的薄棉被不足以御寒一宿冻得够呛，现在才感到身上恢复了温暖。
   早饭后八点半，拔营出发。一路下行，溪水潺潺，雨后有些地段泥泞湿滑。从宿营地到出沟，10公里沟底小路、1200米的急速下降,四十多次穿过同一条河流。“水量充沛，穿山透石，瀑布连缀，峡谷轰鸣”（我的上次小五台游记）。赫拉克利特说过：“人不能两次走进同一条河流”。这位生活在2500年前、和孔子同时代的希腊学者说万物皆变的这句话当然是对的，我们每次穿过溪水时溪水和我们自己都已发生了改变。“人只不过是一根芦苇， 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但他是一根有思想的芦苇”，17世纪法国学者帕斯卡在他撰写的哲学名著《思想录》里也留给世人这句名言。正是人类历史产生过的那些优秀思想的力量，给人类的宝贵激情又增加了理性的光辉，指引人类走到今天。此时走在小五台山东沟的山谷中，我想到了思维。思维是上帝赋予人类的特殊财富、思维也是人类的一种享受。但是我们一定不要因为思考而被上帝嘲笑，也不要因为思维而变得脆弱。
    继续前行，山谷收缩成很窄的峡谷，两山对峙、一水中流，壁立千仞，急湍若奔。一川碎石大如斗，阶梯瀑布涧中流。峡回峰转，现一石门，宽十数米。出门复前行，河谷渐宽，林木俨然。
    12时许，出东沟。午饭在逐鹿县城聚餐，傍晚回到家中。有诗记此行曰：
半世飘零不自哀，
耳顺再登小五台。
扎营空祈天不雨，
冷霖敲帐入梦来。
                                                                                            2009·7  2832字   感谢照片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