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行散记之二——广西北海

到北海是来照顾两个小娃娃，时间是二十几天。朋友夫妇要出国一趟，两个小家伙暂时没人管。因为在北京时和他们一家相处很好经常一起出去游玩，所以孩子们在当地阿姨之外选了我。知道责任重大但同意为朋友分担。没有工资，看做一次打工旅行。
   随后的两天是熟悉环境、了解情况——包括孩子们饮食习惯、上学路线、班主任电话、市场等等，抽空看了在城市另一端驰名全国的美丽的海岸—银滩。9·17周一开始接送孩子们上学，当天晚上送走了朋友夫妇开始正式接班。小哥哥9岁，小妹妹7岁，皆聪明、漂亮、健康。工作主要是照顾他们吃饭、上学。饭做午、晚两顿，早饭学校管；上学是上午下午各接送一次，此外就是陪他们玩、检查作业、洗洗衣裳。在这些工作之余，开始了解周围的环境。
   从来没到过北海，也没有在南方海滨生活的经历。一下住进朋友的海景房，在高高的六楼看百米外似乎垂手可得的沙滩大海感觉很是新鲜。以后的二十几天，除了有几天狂风恶浪外、几乎天天下海游泳，有时一天两次。就是惊涛骇浪，也要走到岸边，看大海冲击石岸掀起的滔天巨浪；看沙岸边海水涨到了前所未有的远。回到北方后，这一切连同南方海边特有的椰树和带着腥味的海风就成为脑子里不可磨灭的印象，会记一辈子在心间。
   过去没注意过北海的历史，到了这里才知道北海的历史不一般。去看了北海老街，就在住处不远。小街长一公里左右，路不宽。夹路向前延伸的是两排鳞次栉比的小楼，有明显的西洋风格。在这弹丸之地，竟然发现有两处国家级的文物保护单位，而其房屋本身却并不起眼。一处是一座西式平房，约百平方米面积，文保碑写明这里是始建于1877年的大清邮政北海分局，是中国现代邮政发端时期的文物。另一处是一座三层小楼，其身价是同样建于1877年的北海海关大楼。后来又在距此不远的北海一中院内看到1876年建的英国领事馆，同样是国家级文保单位。整个北海老街就是在开埠通商过程中形成的，所以带有明显的外来文化色彩。
    这些还只是北海近代史的篇章，而它真正的的历史即使近说也要上溯近千年——九百多年前，苏东坡到过这里。专门到隶属北海的合浦镇（古称廉州，历史上北海归廉州管）的合浦师范去看东坡旧迹，看到东坡亭和东坡井时我激动不已。亭为重檐歇山顶、前出厦，左右有回廊，前后有大扇的镂空木窗，左右开有月亮门，是自治区级文物保护单位。校史墙上有先生的《记过合浦文》，文曰：“余自海康谪合浦，连日大雨，桥梁大坏，水无津涯……时元符三年也。”那是公元1100年，一生倍受打击的诗人遇赦自海南北迁路过合浦，在这里住了一段不长的时间。合浦有幸聆听了先生留在这里的诗篇：
芒鞋不踏利名坊，
一叶轻舟寄渺茫。
林下对床听夜雨，
静无灯火照凄凉。
——《夜雨重宿净行院》
那一年东坡先生63岁，次年他就去世于回京途中。今天校园里一派青春气息，新一代学子正走过东坡像旁。
    在北海迷恋上了海。一直喜欢大海的辽阔、永恒和它永无休止的运动。喜欢雨果说过的名言—— 世界上最宽阔的是海洋，比海洋更宽阔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宽阔的是人的胸怀。爱因斯坦说过，人只有投身社会，才能找到那短暂而有风险的生命的意义。西方知识分子这种通过对世界和人类的关怀找到生命意义的做法和中国知识分子的修齐治平在终点上有相通之处。只是西方文化对个人价值有更多的尊重，而中国文化强调整体生存要求个人有更多的内修，但是这并不排除中国能够产生范仲淹、苏东坡这样关心天下的优秀人物。
    人在内心深处都是孤独、自我、脆弱而敏感的。“人是一种被自己本能所驱使的动物，脆弱而低能”——弗洛伊德的话直指人性让自视甚高的我们有点无地自容。要对这个世界有一种关怀和悲悯，就要有大海一样的胸怀。做到这点确实不容易，但是如果真能做到或者具有一些这方面的精神对我们却是一个宝。人的一生其实充满挫折感，所谓“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面对复杂的社会和人性，面对莫测的命运和疾病，人其实真的无法过分关注自己——因为你不是上帝，根本无法把握可能影响你命运的全部因素，哪怕你思考到死。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欣赏前人的一句智慧之语——健康的身体、简单的生活和宽广的胸怀，是人生最大的财富。并不想挑战人性——人皆自我，人类由此前进。只是宽广的胸怀能帮你战胜人生的苦难，会使你的一生过得容易些。
    上面这些是漫步在海边，观潮起潮落、看椰林夕阳，听渔舟唱晚时的所思所想。更多的时候则是纵身投入大海的怀抱，尽情享受大海的波涛，或带孩子们在沙滩嬉戏跑闹。喜欢和孩子们做一种游戏——当海水急剧退潮的时候，含在高处沙滩中的海水会在沙滩上形成纵横交错的河流，此时动手改变河道就成为一项具有干预自然形成“自然的人化”的事件。尽管这种努力在下一次潮水到来时会显得毫无意义，我们仍然乐此不疲。
     坐车很远到广西和广东交界的山口镇专门去看了红树林，折腾了一天中午没有吃饭全靠早点吃的饱，但是对红树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194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