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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牵梦绕箭扣情
半个世纪以前，一位伟人曾经说过一句尽人皆知的话：“不到长城非好汉。”为了当好汉，上世纪80年代负笈游学北京时，就和同学一起游玩过八达岭长城、慕田峪长城，但除了熙熙攘攘的游人和拉客吆喝的喧闹以外并没有留下太深的印象。直到近年，数次攀登箭扣长城，每次都有不同的感受，每次都有不同的精神震撼。对于长城也有了崭新的认识。
攀爬箭扣长城，首先你所感到的是箭扣之美。万山丛中，峰峦起伏，时而峰谷相望，逶迤连绵，时而峭壁断崖，刀砍斧削，不管是在峰顶还是谷底，它的底色永远是一个——绿色，即使是在冰天雪地的冬季，也是如此。那绿色，又有不同的深浅。向阳处，一望无际，如同一床巨大的绿毯，微风拂过，枝叶起伏，有如大海层层绿波。背阴处，由于没有阳光的照射，呈现出一大团一大团的浓黑，又恰似绿毯上点点团团的晕染。偶尔，你还会在近处发现有一蓬蓬，一簇簇雪白的颜色或一朵朵，一串串红色的颜色点染在大绿之中，那是梨花或不知名的灌木花以及映山红或枫叶什么的。有了它们的点缀，就好像刘海粟的泼墨山水画，活泼泼的，流光溢彩，生趣盎然。看到这里，你已经赏心悦目，心旷神怡了，但是且慢，这些都只是铺垫，恰如交响曲的引子，它造足了势，渲染好了气氛，主旋律这才庄严奏出。箭扣长城的撼人之处就在于在蛇行斗转、巉壁危岩的山脊上，凌空矗立起万里长城来。远远望去，逶迤盘曲的轮廓就像一条振鬐昂首的巨龙，在天穹的映衬中剪影出它的傲人身姿。它时而隐没在深深的谷底，弯弯曲曲，若隐若现，时而又跃上高高的山巅，傲然屹立，翘首天外。一座座箭楼，紧紧扼守着一个个山头，就像一个个不可逾越的威武哨兵。清人陈春啸诗云：“倚天舒啸气如虹，极目长城第一峰。万里垣墉连朔漠，千秋堡堠傲苍穹。”庶几说出了箭扣长城的气势。有趣的是，我在一座敌楼里避雨的时候，看到了墙上游人的一首题诗，姑录于此：“箭扣楼台鹰见愁，置身如同到霄九。俯视深谷鸟啼处，尽是桃花与绿柳。”诗虽一般，但想来这位仁兄也是深深地被箭扣的美景所吸引，不觉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发而为诗了。
攀爬箭扣长城，其次你所感到的是箭扣之险。箭扣是野长城，即未经政府有关部门修葺整理的古长城，在北京郊区，这样的长城据说有一千多公里。由于没有经过修葺，风化的、坍塌的地方很多，加之整个城墙矗立在陡峭的山脊上，石阶很陡很窄，因此，险境时出，令人战战兢兢，提心吊胆，和游玩八达岭、慕田峪的心境完全不同，少了一份安逸、放松，多了几分紧张、冒险之情。
据我的体会，众多险境中，最险的地方有两处，一是天梯，一是鹰飞倒仰。天梯是一段多处坍塌的由山底直达峰顶的石梯。它的险有两个特点，一是窄，一是陡。说它窄，即石梯最窄处60公分宽，台阶40-50公分高，15公分台面。仅可容身，只限一人手脚并用地往上攀爬。说它陡，大约是70度吧，后面的人抬起头来，只能看到前行人的屁股。当你攀爬的时候，最好是一步一步奋力往上爬，千万不要往下看，那样，你会感到头昏目眩，腿脚发软的。鹰飞倒仰是公认的最险处。指的是修建在一个凌空挺立的绝顶的敌楼。因其拔地而起，绝无依傍，就连雄鹰飞到这里也要倒仰向上奋力高飞才能到顶。这段城墙，由于风化坍塌，加之凌空突出，只有借助绳索方能安全荡下，一般人员必须从墙外绕路，绕过这段险处再回到城墙里面继续前进。
箭扣之险，还险在只能勇往直前，决不能后退，不能走回头路。你从东往西攀登，经牛倚角边、南大楼、鬼门关、箭扣梁、东西缩脖楼、将军守关、天梯、鹰飞倒仰、九眼楼，再经北京结下山到庄户村。一路行来，愈攀愈高，愈走愈险，早已心惊肉跳，汗流浃背，但如果有人让你回头，顺原路返回，恐怕很少有人愿意这么做。望着陡峭而又垂直的残阶，偷觑两旁斧削般的绝壁，烟岚弥漫，山风狂啸，你早就双腿发软，全身哆嗦了。一路走来，似乎全身的勇气，力气，都被消磨的一干二净了。
“噫吁巇，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时值今日，如果李白游了箭扣，会不会发出这样的喟叹，我不得而知。但是，当你越过重重险境，站在北京结上，恋恋不舍地眺望巍峨壮美的长城，云蒸霞蔚的群山，展翅翱翔的苍鹰，你会由衷地生出“荡胸生层云”，“一览众山小”的感觉，甚或“把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的干云豪气。兴致来了，你可能还会长啸几声，以舒心中的浩然之气。手抚着身边的斑驳城墙，流连于风化坍塌处的残砖断垣，你会思接千古，神游天外。金戈铁马，鼓角连营，关山落日，山楼画角，一一迭现在你的思绪之中。经过几百年的风云变幻，朝代更迭，坍塌残破之中折射出残缺之美，凝聚着百年沧桑，涌动着悲怆震撼。
据记载，箭扣长城建于明代。“明初，徐（达）筑边城墙，自山海关抵慕田峪，一千七百余里。边防可云密矣”。公元1568年，明穆宗又命抗倭名将戚继光率军对慕田峪段在内的两千里长城进行整修。经过几番修缮，方成就了如此巍峨壮观的北京段内的莽莽长城。遥想当年，那巨大的条石，众多的砖瓦，是如何运上嶙峋陡峭的山巅，能工巧匠们，又是如何在突兀山脊，方寸之地，一砖一石，一血一汗，修筑起这东方巨龙的呢？自古以来，不断有人对修筑长城提出批评。如三国时陈琳的“长城何连连，连连三千里。边城多健少，内舍多寡妇”，“君不见长城下，死人骸骨相撑柱”。唐代诗人王建的“征人饮马愁不回，长城变作望乡堆”。也有人对长城的功效提出质疑，如唐代诗人汪遵的“秦筑长城比铁牢，蕃戎不敢过临洮。虽然万里连云际，争及尧阶三尺高”以及王翰的“秦已筑城何太愚，天实亡秦非北胡”。但时至今日，岁月悠悠，历史积淀，万里长城早已成为了中国精神、民族精神的象征，成为了抵御强敌，爱我山河的爱国主义情愫的载体；也为老百姓提供了一个登高健体，观赏美景的佳胜。
美哉，壮哉，险哉，箭扣长城！我和你有缘，你不时出现在我的梦境中，脑海里，令我魂牵梦绕，情不能已。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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