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游背牛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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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朝 2019-8-11 10:41:05
    西德尼D甘博1917年拍摄的背牛顶




    2019年拍摄的背牛顶天梯和山门



    西德尼1917年在背牛顶山门拍摄的合影



    2019年模仿复拍的照片



    沿途的残长城烽燧



      我想开篇说一句:游记参考了大量网络文献资料,恕不一一标注出处。
      从河北的抚宁返帝都,邻座大叔在颠簸的巴士后座上,给我分析《西游记》里的关系学,他说:唐僧最没本事,但关系最硬,有如来佛罩着。八戒沙僧就更不用说了,都是天庭的人,就连白龙马他爹还是西海龙王呢。唯独这孙猴子是石头缝里出来的,根本就没关系。唐僧领着一群劳改犯过日子……大叔是《百家讲坛》看多了吧,我在暗淡的车厢中,报以默默的浅笑。其实《西游记》情节很套路:不是打怪,就是走在打怪的路上,循环往复。户外似乎也一样:出门,户外游玩,返城。由此再进入一个新的循环。不过,写游记的乐趣在于记录一段不重样的亲历,可以说是户外乐趣的延续。
      混户外圈,背牛顶是绕不过去的打卡点儿。我也是雄心万丈的想去背牛顶,看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天梯和山门,但生活却绕着我这个小小的愿望渐行渐远。等到几天前一切都降为真实,又迅速折入记忆后,才知一切的来临,远比预期要快。
      背牛顶海拔近千米,在河北省秦皇岛市抚宁区渤海林场内,距北戴河五十公里。因为2011年的一场山火,景区已半永久性关闭了。可越是禁止的,就越期盼去看。当前,只有少数驴友踏足。徒步背牛顶的线路很丰富,需要备足功课。我们这次参考了六只脚上北沟至背牛顶的线,最终从景区大门出来,全程近15公里的闭环。
      周五19点自帝都出发,午夜入住抚宁区大新寨镇小河峪村的农家院,躺在五人的大通铺上,迷糊的忍了半宿。晨六点,吃过农家院备的鸡蛋小米粥馒头,一行人马上路。天才下过小雨,空气微凉,满处都湿漉漉的,天空阴郁。顺水泥路前行几公里,从开阔的山谷拐进一条碎石路面的岔沟。拐点的岩壁上喷着丑陋的大黑字——北沟冰川。
      碎石路一路小上升,尽端是半山腰的农田,仔细核对通往山岗的路标后,开始了一路艰苦的攀升,这里灌木茂密,遮头打脸。一气儿登上高岗,我很快认出远方一座孤傲的独峰,那就是背牛顶,凸显在峰峦中特立独行,山巅正飘过缭绕的云雾,一时清晰又一时失焦。锁定这个目标,我们还需要绕行一个C字形的弧线,方能抵达。
      不紧不慢的前行,削了几座起伏的山头,穿过一座护林小白屋。中途还登上抚宁县境内的明朝建的残长城烽燧,踩着残长城的碎石走了数百米。在一处岔口,我们选择上行,它最终到观赏背牛顶的最佳位置——骆驼峰。下行的方向是通往背牛顶天梯的起点。一会儿我们赏完背牛顶,就从这里去爬天梯。
      站在骆驼峰顶的一小块平坡,眼前有数块裸露的淡色岩石,驴友站在那里与背牛顶同框。抬望眼,隔着深涧的正前方刀砍斧削的通天岩壁上,天梯和山门历历在目。山底是开凿在岩石上的数十节台阶,盘桓而上,已有驴友在上面蠕动着。石台阶向上,有六段长铁梯,分别牢固的嵌在立陡的崖壁上,铁梯微错开安置。如果拍《印象背牛顶》,那梯子就是六个书写在险要峭壁上的惊叹号。梯子尽端连着一座小城池,中规中矩建造的山门。这些人工建筑,在郁郁葱葱的伟岸大山衬托下,显得分外渺小、娇弱,但这样的反差,凸显人工开凿的倔强。
      背牛顶山体状如颐和园镇水铜牛隆起的背,百姓称老岭,古人雅称胜水岩。据载,背牛顶始建于辽代天庆年间(1029-1030),天庆是辽代时期的兴辽政权大延琳的年号;大明朝正德十四年,僧人佛海发愿弘佛,上山凿井建庙,带徒弟重修背牛顶。这一时期佛教香火鼎盛。辽代版图显示这里颇具游牧民族的色彩,到了大明朝,这里修造了防御的长城,就变成农耕文明向游牧过度的边缘区域。到大清朝,背牛顶迎来了道教盛行。呈现出释道共荣。修来生的可信仰佛教,愿今生化羽成仙的可修道教。背牛顶周边的明朝长城烽燧林立。我后来想,也许甘博先被这里的明朝长城吸引,意外的发现了偏僻的背牛顶奇绝风光。
      驻足环视,我小小的玻璃心,竟有了初恋的悸动,慨叹:梦寐之。刚才还想能看到背牛顶云海。可真登顶骆驼峰,觉得还是清晰的看到背牛顶的一颦一笑最好。我站立的位置,绝对是1917年甘博首次拍摄背牛顶的机位所在地。岁月蹉跎,从那个民国六年的夏天,到2019年我们登顶的盛夏,转眼就是百年。这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谁是甘博,只顾欣赏眼前壮阔的风光,本想秀色可餐的在这里吃路餐。结果前面的朋友一定要爬上对面的天梯。
      个人意志被集体绑架,我只好撕开面包纸,边赶路边啃。回岔口顺陡坡下沟,很快来到山涧底。眼前这段路,有开凿在岩石上的凹陷台阶,也有用条石堆砌的步道。逐一跟着上攀,同行的驴友聊天,告我:最先发现背牛顶的是甘博,今天我们复拍老照片。
      老照片是指背牛顶十三位外国探险者在山门处的合影,经典的黑白照。但问题来了,谁是甘博?他与背牛顶什么关系?我八卦之心立刻熊熊燃烧,亚里士多德说:求知是人类的天性。我就盼望的问对方:甘博是谁?怎么发现得这里?
      我发现,但凡这样轻率的索取型对话,大多不会有好结果。对方背教科书的答了第一个问题:甘博是外国人。跟着就斥责我:都有现成的资料,你自己好好看!恼怒的对方是男是女不记得了,只顾望其项背,但对甘博的好奇,害得给自己挖一个大坑。
      来到直上直下的天梯处,仰头看峭壁上的天梯,三角铁焊的还带有护圈,看上去很牢固。但锈迹斑斑的,旁边有禁止攀爬的告示。这多少让我心有余悸。小心翼翼的贴住梯子向上蠕动,近处的峭壁能看到当年开凿的痕迹,稍远的崖壁上有挺立的枯松。不能追顶上的驴友,每一节梯子爬完,喘息等待。站在梯子上望周边,万山朝宗,唯我独尊。铁梯边有钢丝绳固定,梯子还边有长长的一环扣一环的铁链垂下来,一扯哗楞响。站在梯子上,似乎能捉到白云。吱呀作响的铁梯尽端是山门,回头下看,是长满绿植的深渊。
      中国是一个不为小人物建档的民族,历史只记聚光灯下的帝王将相。背牛顶有记载人类活动近千年,修建方便上下的梯子是绝对必要的,我想开凿背牛顶也是有过程的,传说天梯旧为六段坚硬柏树制作的木梯架设,中间几处的衔接还需借助山体峭壁攀登,当年甘博就登木梯往来,绝对心惊。(县志)记载:同治四年,即公元1865年,到现在不过三百多年,海阳镇袁国任施筹二铁链,一链长9.2丈,约30多米;一链长12.6丈,约42米,附柏木梯旁供游人扯索攀援。大清朝的海阳镇,即现在的秦皇岛市海阳镇。1985年当地政府开发背牛顶景区,将原有牢固的柏树木梯拆除,用铁梯代替,可惜原木梯就是文物,无论如何应保留一段。从我攀扯的铁链段打工艺和加工精度来看,也许当年的数十米长的公益铁链,还保留了一部分挂在峭壁上。
      如履薄冰的上到山门前,半圆门洞的两扇朱色山门敞开着,踩过三五节石阶就真入门了,铁链顺门角往里栓在岩石上。山门用大条石砌就,建在弹丸之地上,凭栏及腰的矮墙远眺,波澜不惊,如揽宋人山水长卷。等人散去,我发现山门一角的墙壁底端,镶嵌着刻着大清观背牛顶的名片。
      我赶上山门里正拍合影,一位大叔站在坐好的两排驴友前,我硬生生的要加入,被人家哄出来,说:人够了!我便跑去当大叔的助理,大叔手机里调出当年甘博的经典老照片,我在旁边帮忙校对人员的姿势和位置,除了服装与性别外都与甘博的老照片一般无二,才按动快门。甘博的老照片在户外圈儿很有名,很多户外队都按图索骥的复拍过。我做完助理,央求大家不要散,换我继续拍合影。阿弥陀佛,得到了一致的响应,开心得不行不行的。
      还是说一下甘博吧,他的资料丰厚,但我不弄《甘博小传》。1968年去世的甘博,想不到他背牛顶的黑白照会成为日后户外圈的宠儿。甘博全名叫西德尼·戴维·甘博(Sidney David Gamble,1890-1968),叼着金钥匙出生,是宝洁公司创始人之一詹姆斯·甘博的孙子。美国社会经济学家、汉学家、摄影家。出生于俄亥俄州辛辛那提市。毕业于美国普林斯顿大学。1908年中国还是清末,他时年18岁,随父母首来华旅行,游历了古都杭州后,甘博说:第一次访华,像是被一只东方的昆虫叮了一口……
      甘博27岁时,即1917年带领考察队沿木梯登上背牛顶,把这个沉睡在大山里的奇景,展示给了世界。黑白照所以被称作经典,是因为它的叙述语言只有明度,不靠绚烂诱惑眼球。时装杂志很强调型男的高级灰是标配,也许如梵高解释:总有颜色会让另一种颜色闪光,他们像一对爱人,让对方变得完整。也许是甘博这位一哥家里有矿,又接受高等教育的型男,这些奠定了他来华的成就。他拍摄了中国的华北东北西南等地区的资料片。据行家分析,仅仅是他拍的长城就有很多是孤本,而且他喜欢登到通常镜头够不到的角度去捕捉影像。“这就决定了甘博片子的价值意义。”
      山门有小土路通往里面。一路上依次能看到古莲池,那是一座开凿在岩壁上的浅蓄水池,清澈的泉水溢出来。莲池斜对面的小路旁有一口古井,井口圈石有井绳摩挲的痕迹。我以为高山 上的这口井早已干枯。探头去看,没想到几米下就是幽幽的水面。
      山顶有一座保存完好的无粱殿,石块砌就的石屋,顶为弧形石砌拱,可承受冬雪的重压,还不惧大火的侵扰。金光洞太远,来不爬上山去看。资料提及,背牛顶有数十通石碑,可惜我无缘看到这些文字。尽兴的游逛,看到了线刻在崖壁上的吕洞宾像,题吕祖背剑。美国杜克大学图书馆网站有甘博资料。也许是国民的贫穷限制了中国地方县志的记录,也许是连年的兵燹阻碍了中国史料的留存传阅。传下来的大多粗糙、简陋。
      在无梁殿不远处的山巅有一座简约的四柱钟亭,铜钟悬挂在里面,可供游客鸣钟。我去敲了几下,低沉闷响的钟声,在山下就能耳闻。与当地老乡聊天,他亲口说:那口大钟已经上山三十多年了。当时耗费了一万块,三十个人,弄了一周才搬上去。我听了咂舌,把这话转给他人,那人反问:怎么弄上去的?人上去都费力呀。
      现在背牛顶铁梯,被设计成单行线,便于游览。以前的背牛顶只有一条天梯可通行,僧侣们追求解脱,选择不被打扰的地方修炼。我逛到吕祖背剑的摩崖石刻处,就该下背牛顶了,从这里还需要走几段铁梯,顺开凿在崖壁上的几米宽的小路可走到长城烽燧,再下谷绕过几个山包就真的出山了,一路乏味可趁。从吕祖背剑处到长城烽燧的这一段山路,沿途风景绝对值得玩味。山峰错落有致,松树挺拔俏丽,灌木葱绿茂盛。抚宁区的背牛顶集合了黄山的惊悚、华山的险峻、庐山幽静,名不虚传的牛。与路旁卖蜂蜜的老乡聊天,对方讲:背牛顶大火前,山上有好多一搂粗的大松树。我回忆起来,下山时沿途总看到枯死的树干直指苍天,还有很多横陈在路上的焦黑粗树桩。那场大火好惨烈。
      农家院的老乡开着拉牲畜的护栏平板车接我们去小河峪村,车子顺溪而下,溪水聚集到龙潭,很多自驾的游客在戏水。
      唐朝
      2019/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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