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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城,团结湖公园只是一个小公园,名气不大,不像中山公园声名远播,她黙寞驻在东三环边上,不谀不嗔,恬淡悠然。如果不在附近居住或者工作,即便北京人也未必识得,何况我这个外来人:几个月前,我自然是不知道她的咯。
偶然的机会,我来了,与她相识,徜徉在她的怀里,滋生出淡淡的喜悦和浅浅的感激。但对于它的名字,我是不喜欢的,每当抬头瞧见,感觉大炼钢铁时代的浓烟滚滚而来;更像一位标致的女子取了“铁蛋”这样的名字,总有些不着调。
人间芳菲尽的四月,我因事来京,站在十六楼的办公室,透过厚厚的玻璃窗,公园尽收眼底,虽然不大,但在高楼林立的东三环,这么一抹树与水相映的绿,总是令人欣喜的。公园呈不标准的正方形,周围和中心是陆地,陆地之间由一潭贯通的湖水相间。湖水粗细不均,宽处游船悠荡,窄处小桥连接两岸;远远望去,这湖水仿佛女子的双眸,明亮而灵活,顾盼传情;沿着湖边,一条修葺整齐的石板路连接整个公园,路边柳丝低垂,随风摇摆,婀娜多姿;中心的陆地设有溜冰场、水上世界等娱乐设施,我是极少去的。望着绿树成荫的公园,离家的忧思似乎有些减轻,我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腹部,自言自语:这真是个减肥的好地方啊!
于是,我便开始了与她朝夕相处的日子,或朝或夕,公园都出现我奔跑的身影,夕多一些。
下班后,穿戴停当,我就来到公园的小路上,绕着湖水跑上10圈,每圈大约1.2公里。此时天还大亮,有时夕阳透过树隙,树影斑驳闪动;但更多时候,天灰蒙蒙的,柳丝有气无力。湖水已不清澈,像被尘世污浊了双眼,但在城市里,不发出臭味便可容忍,不知何时,我们的标准已退守到无以复加的底线。脚踩的石板路倒是精致而讲究的,路面的两边由石块铺设,中间却是河卵石,间以菱形的石块,石块尖角相接,河卵石还摆出各种花样,有文字的,有图形的,有花瓣的,我想一定是费了不少功夫的。
在这美食泛滥、热量过剩的年代,肥胖就像鲠刺插在很多人的心尖,而跑步是拔掉鲠刺的好办法,的确,跑步使我的腹部变回了平坦。
天色渐渐暗淡,路灯慢慢亮起,柳树在灯光下,变得影影绰绰,似真似幻。我不紧不慢地跑着。突然,我觉得跑步不仅是减肥的良药,跑步更能让身体与灵魂的独处。虽然此时公园里人来人往,但我并不与他们发生任何关系,就算眼神交流也没有,我只顾跑我的步,而我的灵魂慢慢地跟上脚步。一路上,我似乎什么都想,也似乎什么都没想,在脑海这个跑马场上,很多思绪陆续登场,倏忽而过;但神经始终密切关注着身体的变化,哪里酸了,哪里疼了,哪里麻了,身体任何细微的变化,都难逃神经敏感的双眼;同时脑海里盘旋着千种放弃的理由和一条坚持到底的决心,始终胶着着;每一秒时间的流逝,都深深地刻下痕迹。此刻的我,是确确实实的心灵独处,在这个纷繁的社会,独处是一种多么难得的状态啊!很多人虽一人独居,然手机始终不离左右,每隔五分钟翻看一次,恐怕漏看一次群发的信息,如此这般,心灵如何得以休憩片刻?也许,跑步最大的好处就在这里:让心灵休憩片刻。
湖中漂着悠闲的小游船,船上或是一对窃窃私语的情侣,如胶似漆;或是几个彼此打趣的朋友或家人,其乐融融。路边长亭里,几位大叔大妈或浅吟低唱或高歌跑调,自得其乐。每每这时,我总不由想起李涉的“偷得浮生半日闲”来。人世间,半日闲竟是靠偷的,人生多少是个讽刺;放眼万世,为多大的功名利禄而终日忙忙碌碌,怎么都只能算“终日昏昏醉梦间”。五百年前杨慎早告诉我们,所有“是非成败转头空”,唯有一颗陶渊明般的心,才能品味到“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的妙处;唯有一颗放得下的心,才不辜负这公园的美景。
回来的路上,我汗流浃背,气喘如牛,然而心情却舒畅淋漓。这难得的时光里,我远离了手机、平板等高科技产品,免受信息的狂轰乱炸,让心灵沉静片刻,这也是为什么我感激团结湖公园的原因了,她让我有一个免费的独处的地方。
2014年8月7日老骥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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